“嘭!”
齐英元直接就把桌子上的茶杯给摔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介似嘛事儿啊!”
能让一向以文化人自居的齐英元脱口而出自己的老家方言,可见东瀛帝国海军第一遣外舰队的覆灭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玛德,早知道小鬼子这么不靠谱,老子干嘛要来趟这浑水啊……”
要知道,现在的他,不但要面对沪上陈子钧的部队,还要面对浙江陈玉和的部队,毕竟,你这欺负人家儿子,就不能怨人家老子出来护犊子。
更重要的是,江苏这片土地上,很多人其实并不安分。他既做不到想陈玉和一样威望资历都最够压得住整个浙江。他也做不到像原本的江苏督军李大帅那样,各方都支持。
先不说苏南和苏北的分歧,就单单说徐州镇守使控制那一大片地盘,一心想要恢复江淮省。就算是他在苏南势力占据了主导,可是,苏常镇守使、海州镇守使、淮阴镇守使……这一个个的也是小心思不断。
原本还想要占据了沪上,以沪上的财富来养兵,增加自己的实力,可现在却又要面对这么一个局面。
“大帅,您看咱们在这里,还要去沪上吗?”
朱汉寿坐在齐英元的下手,端起茶盏慢慢地喝着,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丝毫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
就好像是当初齐英元没有说过让他去沪上当镇守使一样。
因为他知道,这齐英元同样的话,也对宫德邦说过。
一女嫁二夫也好,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也好,或者二桃杀三士也好,他朱汉寿只要手握十二师,当着苏常镇守使,他齐英元就必须要恭恭敬敬叫一声朱兄。他说话在齐英元这个江苏督军面前就好使。
宫德邦却是没好气的直接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扔在一旁,愤愤地说道,“大帅,咱们现在可是面对浙江和沪上的两面夹击,一个不好,这苏州、无锡、常州可就变人家浙江的了,齐大帅还真打算划江而治啊!”
“这朱师长不会是已经想好后路了吧!”
朱熙是苏常镇守使,这些地方可都是他的地盘。宫德邦这话有点挑拨离间的意思,让齐英元真的多看了朱熙一眼,然后却画风一转的说道,“宫兄不要说气话,我还是相信朱师长的!”
“我觉得咱们还是要打一场的,就算是摸清楚这陈子钧的底细啊,都说这小子当年组建的税警总团是华夏模范第一师,一水的德械师。可是骡子是马,都得拉出来遛遛啊!就沪上那点地方,能练出来什么精兵?”
张世宗摩拳擦掌地跃跃欲试,说真的他现在当着江苏新军暂编第一师的名头,也是齐英元相信自己,如果自己不顶齐大帅一把,那自己这个师长的位置很有可能就变成别人的了。
至于真打……
有中华民国陆军第十二师,江苏独立混成旅,自己的暂编第一师也就是打打酱油就行了。
可削弱这朱熙朱师长和宫德邦宫旅长的势力,无论对齐英元还是对自己都有好处。
所以,他肯定是主战啊!
打嘛,反正又不是我上。
“怎么打?现在东瀛那舰队都被人家给灭了,你上啊?你试试你那点小身板够不够人家重炮轰的?”宫德邦很是不屑的说道。
倒不是说他跟陈子钧关系多好,他只是单纯地看不上张世宗。
对于宫德邦来说,他们北洋人的事,你一个绿营的来凑合热闹,显着你啦?
朱熙却沉默了地想了想才说道,“问题是现在咱们退也不好退了啊!得找个说法啊……”
是啊,大家还是要脸的。
你这说的事来调停,结果,二话不说,连个屁都不放,灰溜溜地打道回府了,这事以后谈起来,没面子啊。
是啊,自己以调停沪上与东瀛的战争为借口来的,现在虽然东瀛的海军舰队没了,没啥调停的他自然可以撤退,但就这么撤退,总觉有心有不甘!
“你们说,如果我们谴责沪上对东瀛侨民的野蛮对待,怎么样?”
朱熙和宫德邦修相互看了一眼。
东瀛侨民的死活他们自然是不在乎的,可那些因为禁烟被抓起来的人,大部分也在作为劳工进行吴淞口要塞修筑呢。
尽管那些大头放不出来,可一些无关紧要的放出来,无论是送到潮州,还是苏北的那些世家,又或者是那些个洋行买办,都会承自己人情的……
到时候,随便让他们感谢一下,自己再编练新军的钱不就有了。
“好!”
齐英元顿时觉得自己又行了!
甚至他都开始构思用什么现在最新潮、最时尚的词——民主、自由、人权……
嗯,人民是无罪的,这般搞株连,是陈子钧这种封建旧军阀最不能让人容忍的事情。大家一起要联合起来,打倒反动封建军阀,还华夏一个文明的称号,不能咱们华夏礼仪之邦的名字抹黑……
就这么定了!
通电,通电,必须全国通电。
让你们看不起我齐英元,觉得我没文化,你们一群大头兵懂个屁啊,老子当年也是考中过秀才的,现在又直接与欧洲文明对接,我现在文明的可怕!
于是当天下午的时候,江苏督军齐英元的通电便以号外加刊的方式传遍了整个沪上。
大家一看,似乎说的也有理啊!
东瀛海军或者东瀛军队犯的错,关那些来沪上的东瀛侨民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也只是来谋生的苦命人而已。
那些贩卖鸦片的家族,他们家里的亲戚小孩,他们又没有参与其中,甚至很多也反感鸦片这个东西,他们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被连坐?
难道就因为他们跟贩卖鸦片的人是亲属关系?
他们也不能选择自己的家庭啊!
尊重人权,反对株连!
尊重法律,反对独裁!
这些观念一经被传播,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尤其是余顾之的叔叔余傲,立刻就联系了当年一些旧友,开始攻击陈子钧。而余顾之也发挥自己作为新文化青年的优势,联系很多在新文化运动中的一些文人也对陈子钧的所作所为进行攻讦。
一时之间,整个沪上的气氛变得奇怪起来。
上午的陈子钧还是新一代的华夏军神,抵御外辱,是为民族英雄。
下午的陈子钧就变成了封建余孽,独裁大军阀,百死不足惜!
“这齐秀才啊,总是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陈玉和看着报纸,对着陈子钧问道,“要不要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分一下大小王?”